宋卿卿看着沈南方行将旧木的背影，她那么聪慧，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始末，在欧阳明进入天乩研究院的瞬间，她就察觉到了一丝端倪，但她什么都没说，只是想看看，沈南方到底会不会瞒着她。

事实，永远都那么差强人意。

“为什么要骗我？”宋卿卿低着头，“是我做的不够好？”

“不是的！”沈南方蓦然转身，他愣住了，再也说不出话，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，宋卿卿那般强大的人，竟有一天会哭红着眸子，像是倦怠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。

少女的眼里闪烁着晶莹泪光，但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伤心。

这样平淡的接受被背叛的事实，才更让沈南方心疼。

“卿卿……我……”沈南方舌头打结，“我没想过离开你，我之所以想要去幽云之地，也是为了能给你更好的将来……”

他说不下去了，站在光中的少女就像是上天赐予给他，拯救他这并不美好一生的下凡仙女，她那样的美好，你却只想着离开她。

沈南方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，不对，要把觉得二字去掉，他就是个混蛋。

“你想去幽云之地，为什么不告诉我，你不说，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？”宋卿卿始终都低着头，眼泪脱离眼眶的束缚，滴在地上，啪嗒一声溅起水花，也滴在了沈南方的心尖。

窗外的枪战声渐渐停了下来，只有偶尔的一两声怒骂，可沈南方很希望他们枪战的动静再大一点，他受不了死一般的寂静，这让他压抑的快要疯了。

“拿好。”宋卿卿递过来手环控制器，“去吧，去寻找你认为的真相。”

沈南方没敢接，他想要抱住眼前如凋零昙花般孤寂的女孩，却觉得他没这个资格了。

“沈南方，就要来不及了！”欧阳明不得已开口，“父亲拖不住墨黎太长时间，楼下那些欧阳家死士也抵挡不住正在赶往这里的妖警，在事态扩大到严重级别之前，你必须做出选择！”

沈南方先是默默的抱住宋卿卿，然后从她的手里，一点一点拿过控制器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沈南方解开手环的控制，把它随手扔在地上，“要记得一起去海边的约定，好不好？”

他不抱宋卿卿能原谅自己的希望，说这些，只是想让心里好受些。

就这样，他咬着牙逼迫自己和深爱的姑娘擦肩而过，宋卿卿的长发还搭在他的肩头，有一缕还在他的唇边擦过。

他闷着头跑出天乩研究院，后知后觉的抚摸嘴唇，手指上仿佛都残存着女孩的体温和清香。

兰博基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，雅儿开着它，在沈南方眼前来了个漂亮的漂移，轮胎和地面摩擦产生刺眼的火花，还有散发焦味的白烟。

“上车，我们走！”雅儿晃了个头，“又不是诀别，哭丧着一张脸干嘛？”

沈南方没说话，他转过身，将双手拢在嘴边，用尽所有力气大喊，“宋卿卿，我会永远爱你！”

雅儿眼底流露出稍纵即逝的羡慕，她又出声催促，“快走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。”

“妹妹，那我呢？”欧阳明指着自己，傻傻的说，“我怎么办？”

“别担心。”雅儿笑眯眯地说，“你是欧阳家的少家主，当然要和死士共存亡，那样才能体现出哥哥你的大无畏精神。”

沈南方坐上了车，雅儿猛地踩了一脚油门，引擎的轰鸣再度响起，兰博基尼化作一道黄色闪电，只有欧阳明受伤的世界完成了。

“少家主……”一个死士斗胆过来问，“我们怎么办？”

欧阳明拔剑而立，“怎么办？拼死一搏，还能怎么办！”

天乩研究院荒唐可笑的逃亡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，但又好像就在昨日，宋卿卿那双支离破碎的悲伤眼眸，每当沈南方闭上眼都会重新想起。

他抬头，头顶是纯黑色的天空，现在并非黑夜，幽云之地的天色一年四季都是压抑的黑，在那些厚厚的乌云之上，青紫色的闪电像是一条灵蛇，流逸身姿一闪而过，带过隐隐的雷鸣。

要下雨了。

沈南方盯着后视镜，他提醒正在开车的欧阳明，“把车顶棚打开吧。”

欧阳明点头表示知道，随即按了一下写满英文的按钮，敞篷吉普车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外甲，荒茫无人的黑色平原，笔直似箭的柏油公路将它从中分割。

没有一丝生机在这片平原生长，道路两旁连枯草都没有半株，贫瘠的土地上纵横交错着深深地沟壑，有的还在向半空喷吐着火热的岩浆，有的则是往上涌冒着水柱，这样奇异的景色曾吸引过沈南方的目光，只是在经历了三天的赶路后，他也习以为常了。

平坦的道路忽然断了，像是被人扼断的脖子，突兀且突然。

轮胎猛地下沉，吉普车凭借足够高的底盘和良好的性能对付这种泥泞凸凹，未曾经过人类开凿的原始道路还算游刃有余。

只是苦了坐车的人。

沈南方双手死死拉住车扶手，他蜷缩在椅子上，牙齿打颤，“还～有～多久？”

欧阳明有样学样，“快～了～吧。”

车后座上，一直熟睡的雅儿也被颠醒了，她揉眼打着哈欠，“到哪儿了？”

欧阳明正在专心致志开车，他猛地朝左打轮，躲避一块坚硬的巨石，谁料，右边就是正在喷射岩浆的深沟，他熟练的变化档位，犹如秋名山车神附体，车体擦着滚烫的火有惊无险的过去，扬长而去，留下欧阳车神的传奇故事。

“怎么了，妹妹？”

“怎么了，雅儿？”

吓傻的二人齐齐扭头，关切的问。

雅儿揉着重重磕在车窗上的脑门，没好气的说，“开你的车吧！”

“哦……”欧阳明一开始不太能接受妹妹的性情大变，但后来转念一想，无论雅儿成了什么样子，她都是自己独一无二，无与伦比的妹妹。

所以她变成什么样子，就显得没那么重要。

车行驶在前往那座军事堡垒的路上，红色的车尾灯像是在风尘中起降的幻影，卷起黑色的扬尘，连雨点都是黑色的，噼里啪啦的拍在窗上，汇成水流，顺着车身的弧度肆意流淌。